樂府── 子夜歌

《子夜歌》

吳歌多敘愛情生活，與“西曲”中多述商旅生活、水邊離情，及北方民歌多勇武粗擴的風格有很大的不同，因而獨具一格。吳歌歷來被認為是文學史上的一絕。

　　吳歌最為著名的短歌是以“子夜”為題而作的《子夜歌》，相傳為晉代一個名叫子夜的女子所作。歌中唱道：
 

　　始欲識郎時，兩心望如一。
　　理絲入殘機，何悟不成匹！
　　誰能思不歌？誰能饑不食？
　　日冥當戶倚，惆悵底不憶？
　　氣清明月朗，夜與君共嬉。
　　郎歌妙意曲，儂亦吐芳詞。
　　夜長不得眠，明月何灼灼。
　　想聞歡喚聲，虛應空中諾。
　　我念歡的的，子行由豫情。
　　霧露隱芙蓉，見蓮不分明。
　　儂作北辰星，千年無轉移。
　　歡行白日心，朝東暮還西。
　　憐歡好情懷，移居作鄉里。
　　桐樹生門前，出入見梧子。

　　描寫一個女子在深夜裏仿佛聽到情人低低的呼喚聲，情不自禁地空自答應，非常生動傳神：夜靜人息，萬籟俱寂，一輪圓月當空懸照，蒙隴的村舍在淡淡的霧靄中顯得更加秀柔，如仙山瓊閣，虛無縹緲。我們仿佛感到了春夜的清爽，聞到了淡淡的花香，仿佛聽到了姑娘那甜甜的應答聲，在微風中飄蕩。人們不自覺地走進歌兒營造的輕柔寧靜的氣氛，簡直不敢大聲喘氣，生怕破壞了這美的意境。這首歌意境深遠，感情輕柔似水，令人身心為之一清。
 

　　吳歌中的情歌，以《子夜歌》為代表，委婉而含蓄，給人一種“水”的感覺，感情的抒發悠遠綿長，在人們心中旋來旋去，雖不強烈，卻余波盪漾。
 

　　讀著它，使人覺得感情像清平的江水一樣悠悠而來，在心頭陣陣盤旋，很快蓄成了一池深潭。

 

《子夜歌》

　　是江南民歌《吳聲歌曲》中的一支，產地在以建康（今南京）為中心的江南地區，《樂府詩集》歸入《清商曲辭》類。根據《舊唐書‧音樂志》載：“《子夜歌》者，晉曲也。晉有女子名子夜，造此聲，聲過哀苦。”現存《子夜歌》共四十二首，基本上都是情調纏綿的男女戀歌，形式本是男女贈答之辭，一唱一和。

　　但由於時代久遠，且當中有些作品佚失了，所以在現存的《子夜歌》中，那唱和的關係，已不易分辨了。《子夜歌》的定式是五言四句為一首，特點之一是小巧機智，大量運用了比喻、暗示、相關等手法，讓人讀來感到富於情趣。問題中引錄的其實是七首詩歌，現逐一解說：

 

(一)【始欲識郎時，兩心望如一。理絲入殘機，何悟不成匹。】

　　本篇是寫痴情女子對情郎背約負心的痛心譴責。詩歌說女子與男子相交往，本是指望兩情相悅，將會有美滿結局，怎料男子負心，留給她的是一縷織不成匹的亂絲，一座織不成匹的殘機，終醒覺到是一個不能成匹的殘缺不全的夢而已。詩中的「絲」字是相關語，諧音“情思”的思；「匹」字是比喻男女匹偶，“何悟”是那料到之意。

 

(二)【誰能思不歌？誰能饑不食？日冥當戶倚，惆悵底不憶？】

　　本篇也是寫痴女怨負心郎之歌。開始兩句是以“饑怎能不食”來說明“思怎能不發怨聲”也是人之常情。痴情女子，日裡夜裡，都倚門盼望情郎回心轉意，但終歸也是失望收場，想來又怎不為之惆悵呢？

 

(三)【氣清明月朗，夜與君共嬉。郎歌妙意曲，儂亦吐芳詞。】

　　這篇是回想起當日與情人歡聚的時光。或許是處於兩情相悅之時，一切都是美好的，只覺氣朗天清，明月皎潔，情郎甜言蜜語，唱出情意綿綿的戀歌，儂（女子自稱）也情深款款的唱曲回應。

 

(四)【夜長不得眠，明月何灼灼。想聞散喚聲，虛應空中諾。】

　　本篇是寫怨女思念之苦情。昔人與情郎一起的時候，又怎會覺得夜長呢？又怎會厭煩月光的明亮呢？如今就是覺得夜太長，長夜難眠，更感月光亮得過份，教人怎能入睡呢？睡不著，總是想著那負心人，想得痴了，恍惚聽到心上人那斷斷續續的呼喚聲，情不自禁地向虛空處回應著。“想聞”、“虛應”的失常舉止，將女子如痴如醉的情態生動的刻劃出來了。

 

(五)【我念歡的的，子行由豫情，霧露隱芙蓉，見蓮不分明。】

　　本篇是說女子自問情心堅定不移，可恨的是，那心上人（子，心上人的代稱）卻是搖擺不定。首句是說，我自問對心上人（歡是對情人的暱稱，猶如今天的“親愛的”）情意是態度明朗（“的的”意即明朗），皎若星月，對天可表。次句是說，但是你（子）呢？卻是猶猶豫豫（即“由豫”），態度曖昧，搖擺不定的。尾兩句是採用一種比喻、相關方式來渲染、加強上句所抒發的感情，來進一步描寫男子的“由豫情”。“芙蓉”即是蓮花，詩句的比喻意思是，一層輕紗般的薄霧遮掩著水中的芙蓉，那蓮花怎也看不清楚，這隱約而朦朧的狀況，多麼像他那曖昧不明的態度呀！那相關的意思是，取“芙蓉”諧音“夫容”，“蓮”諧音“憐”；即是說，郎的面容好像遮了一層霧氣，讓我感受不到你的憐愛之情啊！

 

(六)【儂作北辰星，千年無轉移。歡行白日心，朝東暮還西。】

　　本篇與上篇意思差不多，女子通過比喻的方式，來說明自己的心意是堅定不移的，可怨恨的是，情郎卻是三心兩意，搖擺不定。詩一起首就自比（儂是女子自稱）為北極星，情心永久不變！但是情人（歡是情人的暱稱）卻懷著“白日心”，游移不定，早上才在東方，晚上又移向西方了。“白日”在古詩中，原是立誓時常用的對象，比喻心意光明磊落，忠貞皎潔，本是正面意。但是這裡被用作反面意，可說是別出心裁，其一是取那“白日”的運行特性而不是取其“光明皎潔”的形象，其二是表達一種控訴之意，即斥責男方當初指“白日”以自比，信誓旦旦，如今卻背信負盟，反反覆覆好像“白日”之運行了。

 

(七)【憐歡好情懷，移居作鄉里。桐樹生門前，出入見梧子。】

　　本篇是說女子移居鄉里，思念情人的心仍然不變。詩的前兩句沒甚麼隱喻，照字面解就可以了。後兩句是用相關手法來加強刻劃思念的情節。家門前生了桐樹，樹有梧子，起居出入都可見到。這是家居狀況的描寫，“梧子”則是取其諧音“晤子（子是情人的代稱）”的相關語，表示出入都想像可見到情人。

始欲識郎時，兩心望如一。
理絲入殘機，何悟不成匹！
誰能思不歌？誰能饑不食？
日冥當戶倚，惆悵底不憶？
氣清明月朗，夜與君共嬉。
郎歌妙意曲，儂亦吐芳詞。
夜長不得眠，明月何灼灼。
想聞歡喚聲，虛應空中諾。
我念歡的的，子行由豫情。
霧露隱芙蓉，見蓮不分明。
儂作北辰星，千年無轉移。
歡行白日心，朝東暮還西。
憐歡好情懷，移居作鄉里。
桐樹生門前，出入見梧子。